庆余年 第1145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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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五竹回正了头颅,依然冷漠地一言不发。范闲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凉意,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无用功,自己再怎样做,也不可能唤醒五竹叔,五竹叔已经死了,再也活不过来了?
  天地很冷,神庙很冷,然而范闲却像是直到此刻才感觉到,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。
  他忽然使劲儿地咬了咬牙,咬得唇边都渗出了一道血迹,他死死地盯着五竹,愤怒地盯着五竹,许久后情绪才平伏下来,阴沉吼道:“我就不信这个邪!你别给我装!我知道你记得!”
  “我知道你记得!”范闲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,连续不断地说话,让他的声带受到了伤害,“我不信你会忘了悬崖上面那么多年的相处,我不相信你会忘了,那个夜里,说箱子的时候,说老妈的时候,你笑过。你忘记了吗?”
  “那个雨夜呢?你把洪四痒骗出宫去,后来对我吹牛,说你可以杀死他……我们把钥匙偷回来了,把箱子打开了,你又笑了。”范闲剧烈地咳嗽着,骂道:“你明明会笑,在这儿充什么死人头?”
  五竹依然纹丝不动,手里的铁钎也是纹丝不动,刺着范闲的咽喉。雪也依然冷酷地在下,神庙前除了范闲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。
  渐渐地,天光微暗,或许已是入夜,或许只是云层渐厚,但范闲头顶的雪却止住了。
  簌簌的声音响起,王十三郎满头是汗,将一个小型的备用帐篷在范闲的背后支好,然后推到了范闲的头顶,将他整个人盖了起来,恰好帐篷的门就在范闲和五竹之间,没有去撩动那柄稳定的铁钎。
  雪大了,王十三郎担心范闲的身体,所以先前历尽辛苦,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,拿了这样一个小帐篷来替范闲挡雪,难怪他会如此气喘吁吁。
  范闲或许知道,或许不知道,因为他只是瞪着失神或无神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五竹,用难听的沙哑的声音,拼命地说着话。范闲不是话痨,然而他这一天说的话,只怕比他这一辈子都要多一些。
  王十三郎做完了这一切,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了神庙门口奇怪的二人一眼,再次坐到了覆着白雪的青石阶上。
  真真三个痴人,才做得出来此等样的痴事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一天一夜过去了。
  五竹手里的铁钎不离范闲的咽喉一天一夜,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为什么自己不想杀死面前这个话特别多的凡人。
  范闲不停地说话说了一天一夜,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的唾沫早就已经说干了,王十三郎递过来的食物和清水都被他放到了一边,唾沫干了又生,声带受损之后极为沙哑,甚至最后带来的唾沫星子都被染成了粉声,他的嗓子开始出血,他的声音开始难听到听不清楚意思,他的语速已经比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更加缓慢。
  王十三郎在这对怪人身边听了一天一夜,他开始听得极其认真,因为在范闲向五竹的血泪控诉中,他听到了很多当年大陆风云的真相,他知晓了许多波澜壮阔的人物,他更知晓了范闲的童年以及少年的生活。
  然而当范闲开始重复第三遍自己的人生传记时,第四次拿出菜刀比划切萝卜丝儿的动作,企求五竹能够记起一些什么时,王十三郎有些不忍再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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