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宋悬疑录:貔貅刑 第5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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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没错,当时咱们一起接的货,宁管事应该还记得那批纸,跟其他纸略有不同吧?”
  宁管事皱起眉头,回忆当时的情况:“那些纸比前几批略厚,而且正面光滑,背面略显粗糙……不过这也没什么,这次所用的纸张都是临时赶制的,几批纸之间略有差异很正常。”
  “正是因为这次所用的纸张是作坊赶制出来的,所以我们才不会重视它们之间的细微差异,更没有细想为什么会有这些差异。”云济将手中的书举起,“这批纸比其他纸厚了些,是因为它的表面被抹了一层涂料,之所以要抹这一层涂料,是因为要遮盖涂料下面的东西!”
  “涂料下面……”童贯抢先一步说了出来,“字?涂料下面有字?”
  “不错,童黄门果然明察秋毫!最后那一批纸,其实早已印制好了《安定郡王府郡主失踪实录》,然后在上面抹了涂料,遮盖了字迹,宁管事和工匠这才看不出来,将其当作普通白纸,又在上面印刷了《周礼义》第二册 的第六十三、六十四页!我们印书的时候,都会先区分纸张正反面,然后把字印在纸张正面,背面空白无字,用于包背粘贴。这批纸之所以正反面差别比较明显,一来是因为正面抹了涂料,变得更加光滑;二来也是作案者有意如此,好让工匠轻易分清正反,不仔细去摩挲纸张。”
  “可是……就算《安定郡王府郡主失踪实录》本来就在纸上,为什么成书之后,印在上面的《周礼义》的内容却不见了呢?”
  “因为《周礼义》那两页印在了那层涂料上,涂料没了,字当然也消失了。”
  “涂料没了?怎么会没了?”
  “这个问题,你可以问胡小娘。”
  “我?问我……”胡惜雪一脸茫然,手足无措道,“云教授说笑了,奴家哪里知道?”
  “昨天宁管事拿了书来,胡小娘将那两页读了一遍,我摸到那两页纸的边缘有残留的细小粉末,闻起来有女儿家的胭脂香味,便以为是胡小娘读书时留在上面的。可是今天早上,我们在国子监查点了两千多套《周礼义》,我发现所有《周礼义》的那两页,都残留着同样的香味和细小粉末。记得昨夜胡小娘曾经说过,她的朋友不久前刚送了她一盒‘铅华泥’。此泥只需涂抹薄薄一层,雀斑也好,黑痣也罢,丝毫看不出来!”
  话到此处,众人都向胡惜雪看去。胡惜雪局促道: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
  云济继续解释:“这种‘铅华泥’很有意思,摸上去轻柔光滑,仿佛人的皮肤。但过了三天,就会散成细粉。作案者在纸张上涂抹的涂料,和‘铅华泥’同出一源,只不过比‘铅华泥’浓稠数倍,甚至能够遮住原来的字迹。这种浓稠数倍的‘铅华泥’在三日后化作粉末,随着抖动和翻阅而洒落出去,只有少部分残存在纸张夹缝里,看书的人也不会注意。”
  童贯点了点头:“原来是这样,胡小娘,请问送你‘铅华泥’的,可是这位狄九娘?”
  “这……”胡惜雪欲言又止地看了狄依依一眼,她不愿出卖朋友,但又不会当众撒谎。
  她虽是什么都没说,但众人一看她的表情,就已知道答案,纷纷看向狄依依。狄依依端起酒碗饮了一口,倒也没有反驳。
  云济又道:“这样一来,作案者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。”
  “什么问题?”
  “这‘铅华泥’涂料三日后失效,作案者需要保证这批纸在三日之内,能够印刷完成、装订成书、校验无误、交付国子监、分发到太学生手里。由于时间紧迫,我们都是每做好一批活字版,就立马印刷,所以作案者这批有问题的纸,是最后一日送到德水书坊的,还特意迟了半天。那天宁管事下午收到纸,连夜安排印刷、装订、校验,这样才能保证按时交付给国子监。”
  云济说罢,众人心服口服,童贯更是连连赞叹:“好!真是绝了,云教授简直亲眼所见一般……狄九娘,你有何话说?”
  “是我干的没错,有什么不敢认的?”狄依依坦然承认,心中却颇为震撼。
  正如云济推断的那样,她得知真珠被掳走的事后,又目睹了安定郡王府的毫不作为,义愤填膺之下,想出了这个法子。那篇《安定郡王府郡主失踪实录》是她心中不忿,挥笔写就,又暗中寻人篆刻了雕版,印制了这篇短文。之后火烧库房,将短文混杂在纸张中。果然,只过了几日就闹得满城沸沸扬扬。她原以为自己这法子即便不是天衣无缝,也不至于这么快被寻上门来,如今着实有些措手不及。
  云济摇头叹息:“何必呢,用这样愚蠢的办法,就是为了让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真珠郡主的事情吗?”
  “咣当!”
  狄依依猛地起身,腰胯撞在案几上,碗筷杯盏倾倒,案几上一片汤汁淋漓:“姓云的!你还真是了不起呢!有这样厉害的本事,不去查真珠的案子,却来追究是谁揭露了实情,真是本末倒置!不,你不是本末倒置,你跟他们一样,将什么贞节名誉看得比人命都重,出了事就千方百计地捂盖子,却对一位被拐走的可怜女子不闻不问!”
  云济默然不语,其他人也都不作声,酒楼的宾客们本来在偷偷看热闹,此时也都安静下来。只有胡惜雪满脸不安和惶恐,一个劲儿向狄依依使眼色,让她不要冲动。
  狄依依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,转头看向童贯:“皇城司的大貂珰,你要治我的罪吗?尽管来就是!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。胡家是被我利用的,他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  童贯微微低头:“不敢,童贯不是什么大貂珰,只是一个小黄门。只能奉命行事,将此事调查清楚而已。”
  “那好,你可以回去复命了。本姑娘说过的话,请你一句不落地说给官家听,要治什么罪,本姑娘悉听尊便!”狄依依说着,看了狄钟一眼,“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,和六哥无关,更和狄家无关。六哥在张子厚先生门下求学,火烧德水书坊那日是腊月初八,六哥恰去昭庆坊拜会师兄种建中,替子厚先生送回信。而重新印制完成前夕,六哥在殿前都指挥使司听令,自是全然不知。”
  童贯轻轻点头,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:“狄小娘所陈,我自会逐句上报。”听话听音,此事虽是狄依依一人所为,但狄家未必脱得了干系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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