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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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谢三攥紧妹妹的手,步履沉缓地向前行去,将身后纷扰尘嚣尽数抛却。
  “你……未去江南?”谢令仪终是问出口,语带涩意。
  当年那路引,借的是母族钱氏之力。钱家商路通达四海,混入一人南下,易如反掌。
  谢令容握着妹妹的手,那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柔荑之上,此刻却布满了半寸厚的硬茧,触手粗粝。“小四,”她声音沉静,似北地的风,“外祖家在南边确有根基,保我衣食无虞自是不难。然若有心人细查,蛛丝马迹终难尽掩。我北上,与过往一刀两断,方是真正的脱胎换骨,斩断前尘。”
  谢令仪默然。难怪……难怪她离宫之后,便如石沉大海,杳无音信。见她眉宇间凝着黯然,谢令容心有不忍,伸手重重一拍她肩头,力道沉稳:“莫作此态!这两年北境不靖,烽烟时起。我在落脚之地,拉起了一支护卫军。”
  她眼中倏然迸发出锐利神采:“营中姐妹,皆是受尽欺凌、无路可走的苦命女子!如今,她们凭手中刀枪,不仅能自食其力,更能护佑一方乡邻!各村按月供奉粮饷,若有匪寇来犯,这支娘子军便如磐石壁垒,立时出动,拱卫家园。”她顿了顿,望向远处烟尘,“此番她们星夜驰援,便是收到了村中飞鹰传讯!”
  两姐妹短暂叙旧,谢令容决定跟随小妹,继续往玉门关赶去,最后一缕夕阳落在草原边处,他们终于也到了最后的关卡——玉门关。
  月色当空,碧空如洗,雨后夜风难得多了几分湿润,扑在脸上柔柔的。
  李若澜醒来时,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,烛火晃动,女子侧对着他坐在窗下,正蹙眉看着手底的函件。
  “你不该来。”
  久未启唇,甫一开口,嗓音竟嘶哑如砂砾摩擦,在静室中格外突兀。
  谢令仪指尖一松,密信便无声飘落案几。她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:“我不来?难道坐视你将我广平精锐尽数鲸吞蚕食?届时,我困守后方,岂非更如俎上鱼肉?”
  李若澜喉头一哽,心知她故意激他,若接口争辩,便正中其下怀。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,只疲惫地挥了挥手。目光无意扫过案头那方熟悉的紫檀药匣,眉心微蹙:“你竟能进私库?我北上之时,只道我那好父亲定会遣李若川疾驰陇西,断我归途……”
  烛影摇曳,映着他唇边一抹自嘲的冷意。这对父子,彼此算计,倒真是心照不宣。
  谢令仪闻言,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。她信手拈起案上那张薄薄的草纸,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揉捻折叠,仿佛在把玩一件无关紧要的玩意儿。末了,才抬眼,语声平淡无波,却似惊雷炸响:
  “我与镇北侯言道,”她顿了顿,眸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,“我腹中,已有了你的骨肉。”
  “噗——咳咳咳!咳——”
  李若澜如遭重锤,一口茶呛在喉间,登时咳得撕心裂肺,玉面涨得通红如血。他狼狈地侧身避开她欲来拍抚的手,指尖颤抖地虚点着她,羞恼交加,几欲晕厥。
  谢令仪早料定他会有此反应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狼狈模样,眼底戏谑更浓:“横竖你已扬言要入赘我广平谢氏,这孩儿,不也是迟早之事么?”
  如此惊世骇俗、离经叛道之言,竟被她这般轻描淡写地道出,惊得李若澜咳疾更剧,胸腔里翻江倒海。好半晌,他才勉强压下咳喘,一双凤眸狠狠瞪着她,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,带着被彻底冒犯的羞愤:
  “……不知羞!”
  谢令仪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。门外,藏锋焦灼地来回踱步,频频向内张望。陇西之事,待李若澜一醒,他必会字字详禀。与其坐等李若澜前来兴师问罪,不如她先发制人,将实情和盘托出。
  不同于李若澜的羞愤交加、方寸大乱,她对此倒是浑不在意。世间多少男儿,皆可借女子之势铺就青云之路,怎地轮到她,便成了不知廉耻?
  既为女子,何妨善用此身?这层身份,未尝不可化作她手中的一柄利器,行个便宜。
  
    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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