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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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不愿与厄格分开……我死后……由厄格守墓……为我殉葬……”
  “长生天会保佑……我、厄格永不……永不分离!”
  “殉葬”、“死亡”、“永不分离”……这几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,狠狠凿穿了赫连兰烬摇摇欲坠的心防,瞬间将她拖入无底深渊。
  泪眼朦胧中,她看清了儿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与偏执。他不愿她再嫁,不愿她拥有自己的人生,竟连死亡,也要将她牢牢捆绑,一同拖入黑暗的地底!
  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怒火,在绝望中悄然滋生。
  谁规定,嫁人或殉葬,便是可贺敦唯一的宿命?!
  这些字眼如同被一道惊雷劈开混沌,赫连兰烬骤然清醒。所有的痛苦、犹豫、彷徨,在这一刻被决绝取代。她猛地反手,用力攥紧了谢令仪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给予她力量的手。
  再抬首时,美眸中的脆弱迷茫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属于草原王后的凛冽锋芒。她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帐内压抑的悲泣与诵咒声:“都退下。我与王上……还有话要说。”
  这便是最后的诀别了。无人怀疑可贺敦此刻的决断。王上是她的亲生骨肉,血脉至亲以生命为代价的请求,她身为母亲,身为这草原传统驯服下的女人,除了含泪应允,引颈就戮,还能如何反抗
  在突厥,男人的意志,便是女人不可违逆的天命。
  那把小刀又被塞进兰烬手里,谢令仪握着她的手,将尖锐缓缓移到乌维颈上。
  兰烬的手抖得厉害,却依旧柔顺地,不容置疑地攥紧刀柄,由谢令仪引着,刺了下去。
  “噗嗤——”
  污血上涌,沾湿了两个女人的手,蓦地,嘈杂声传来,外面战鼓敲响,马蹄乱腾。帐内的赫连兰烬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,恍若未闻。她瞪着眼睛,眼睁睁看着儿子颈部的黑洞一口口吞咽生机,直到胸膛再无起伏。
  毡上的人彻底没了声响,赫连兰烬骤然吐出口浊气,如梦初醒般扑上去,抱住乌维的头痛哭出声。
  谢令仪回头,与赶来的李若澜四目相对,身后,是兰烬悲泣的歌声:“敕勒之野,牧草芊芊。小马轻蹄,踏月而还。鞍悬角弓,皎皎如弦。厄格倚帐,银釭未眠。煨暖乳茶,拂拭雕鞍。望儿影踪,草浪连天。月作银弓,星矢轻弹。照我归途,白露为鞍。解弓卸甲,偎母怀间。风静草息,月落西原。摇篮声里,一梦香甜……”
  “郎君,我们的仇,报了。”
  月辉被流云啃噬,只余下惨淡的光,斜斜泼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。未干的血迹浸透了草甸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与硝烟未散的焦糊味。
  谢令仪站在李若澜身后,手指稳稳推着木质轮椅,沿着缓坡徐行。夜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,也拂过李若澜略显苍白的侧颜。
  李若澜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,目光锐利穿透夜色,落向下方被北境军押解的主将群:“这就是你选中的新汗王?”
  乌维重伤后的突厥军心溃散,此刻如待宰羔羊,被北境铁骑轻易收割。
  谢令仪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:“她性情坚毅,果敢聪慧,有她在突厥王庭,”她顿了顿,语气斩钉截铁,“比立十个没脑子的莽夫都要强。”
  此役,只为斩首乌维,而非灭族。一个由他们亲手扶植、且足够聪明的新汗王,将是悬在皇城那位头顶的利剑。
  突厥的存在,是北境与皇权之间最微妙的缓冲,亦是他们喘息布局的基石。若真让突厥绝灭,刚经历血战的广平铁骑,对上皇城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,胜负难料。
  而赫连兰烬,正是谢令仪棋局中,早已落下的关键一子。
  
    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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